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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難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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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說愛美是女子的天性,只是未晞還並不甚在乎臉上那一道小口子。倒是急壞了七七,求了好些祛疤的靈藥來。

未晞一壁對鏡抹藥,一壁看著鏡中擁著自己肩頭的男子。他身材本就頎碩,如此立著,鏡中只能投射出他的衣襟。未晞笑得從容:“怎麽?可有嫌棄我?”

男子低沈微笑,風輕雲淡:“我幾時嫌過你?不拘你什麽樣,我也只是要你而已。”鏡中女子立時綻出一抹笑容來,撫上他放置於自己肩頭的手,“燕王府上還好吧?”

沈湛目光微沈,笑得淡然:“能有什麽不好?”燕王府上一派寧和之景,像是那日的女子,根本就不是燕王妃一般。未晞不覺靜默,楚含岫那麽恨她,只怕絕不會輕易與她好臉色看。若是她兩人不和,惹得沈湛兄弟不和……要知道,枕頭風可比什麽都管用。

如斯想著,她忽然又笑起來。天家無情,君父君父,先為君後為夫:皇兄,先為皇,後為兄。只要沈湛沒了,太子幾乎就是沈澈的囊中物。

他是次子,更是嫡次子。

沈湛看著鏡中女子的笑顏,心中一松,輕撫著她的臉頰:“傻妮子……”未晞往他懷中一斜,“我傻又如何?你莫非還能廢了我?”

沈湛只笑不語。

沈澈從來都沒有這般頹敗過,新婚那日,原本應是喜慶的吧?他卻聽到了叫他最難以接受的話來——“皇嫂就是阿凰姐姐啊。”

皇嫂,就是阿凰……他往日總是對自己說,那是阿凰的親姐姐,所以生得那般相似。卻全然不是如此。“臣妾聽皇兄說,阿凰姐姐唯一一個親姐姐便是三公主夏雲裳,早早的就出嫁了。皇嫂還有一個妹妹,十三歲的時候,高燒不治身亡。”

死的是明華,不是阿凰……沈澈緩緩一笑,無比的苦澀。整間屋子滿是一種陰晦纏繞,似乎要將這個溫潤的男子拖進地獄的深淵一般。他就那樣伏在桌案上,手中緊緊的握著一方絹巾。雙目之中,血絲滿布,似乎隨時都要泣血。

阿凰沒有死……那日他對她說——“她死了。”“她在三年前,就已經死了。而我,去年才知道此事。” 小妹,他竟是覺得她口中的小妹是阿凰。

五年過去,阿凰成了他的嫂嫂,是他皇兄的妻。更是他自己,親自將她迎入京中,親口對她說——“皇嫂切莫憂心,皇兄乃是朝中人人稱道的溫潤男子,必會格外憐惜皇嫂。”“願皇嫂能與皇兄鶼鰈情深。”

這是不是,他將心愛的女子,拱手送人?

苦笑在唇角蔓延,眼底也多了幾分晶瑩,仰脖吞下杯中美酒。他情願就這樣醉下去,眼前似乎又浮出沈湛出征楊國回來之時的那夜——沈湛喝得酩酊大醉,喃喃自語般:“阿凰死了,阿澈你曉得麽,我的阿凰死了……”又似乎回到中秋那日,沈湛的話:“你記得,不該染指的不要染指,連想也不要去想。否則……”

他的好哥哥,不惜這樣的欺騙,就只為了讓他絕了這個念頭!?光影晦明不一,灑在他的臉上,滿是憔悴。

燕王府之中,不過只有楚含岫一個正主兒罷了。新婚三日,原本就該回門,只是她的家遠在千山萬水之外,故此也只是回了驛館,面見了皇兄楚昀。

楚昀一襲長衫,健碩之中又是分外的儒雅,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過妹妹,無奈一嘆:“手上的瘀痕,好些了麽?”楚含岫擰了擰手腕:“臣妹並非是那等嬌弱的女子,不足為慮。”頓了頓,目光又直視著其兄,“皇兄你猜,燕王知道了那事,如今是什麽樣了?”

楚昀唇角一抿:“你說了?”楚含岫含著淺笑:“為何不?沈湛能做到的事,難道沈澈不可以麽?同樣都是嫡子,同樣都是出使楊國之時見到的夏未晞,憑什麽,什麽東西都是沈湛的?太子之位也罷,沈澈並非是那等功利心極強的人,只是夏未晞那頭,只怕心中不悅得很呢。”

楚昀目光深沈起來,阿凰……想到那夜,他尾隨含岫,卻見含岫鐵了心要殺阿凰,情急之下,才出手傷了含岫。

再怎麽嫉妒,他也必須承認,只有在沈湛身邊,才能見她笑得那麽美。

楚含岫看了一眼其兄,見其目光深沈如海,心中早已明白,也不願戳破,垂眉道:“皇兄不日便要啟程回北齊,臣妹只怕不能相送了。”楚昀靜默片刻,道:“只要你好好的,為兄心中就安生了,也不必你相送。”

楚含岫只是輕快一笑,眉目間還是冰冷。從楊墨死的那刻起,她的眸子,只怕再也不會有溫度了。

待楚含岫回到燕王府,便見自家的陪嫁侍女落痕緩步而來,與之如出一轍的神色,低眉在其耳邊低語幾句便退開了。楚含岫靜默頷首,緩步向著沈澈的書房而去。

他的書房本就是極為素雅的布置,一盆蘭草,許些畫軸高掛,若非是其中彌漫著酒氣,這裏倒真是一個凝神靜氣的好去處。桌案上伏著一個男子,很是憔悴的模樣。楚含岫眉間輕蹙,旋即轉身道:“快些備水,伺候王爺沐浴。”

桌上男子聽見聲響,擡頭,原本梳得一絲不茍的長發已有幾綹懶洋洋的垂在光潔的額頭,雙目之中的血絲訴說著疲倦。楚含岫目光微微一凝,上前一福:“燕王殿下。”

沈澈怔怔的看了她好久,才揚起如往昔一般的笑容:“王妃。”楚含岫不顧他一身酒氣,上前攙扶著,聲音低低的,魅惑極了,“冤有頭債有主,王爺何必因為別人故意為之的事兒來懲罰自己呢?”

沈澈目光渾濁不堪,像是沒有聽。楚含岫也不再說,扶著他出了書房。那陽光灑在臉上,沈澈覺得恍如隔世般,頗有幾分恍惚。候在門外的貼身內侍也上前扶住沈澈:“爺,您別這樣,什麽事兒不能好好的?”

沈澈看了他一眼,輕輕一笑,迎著陽光,滿是一種恍惚。

待到沈澈沐浴完畢,換上一件清爽的長衫,墨玉般的長發被發箍束著,滿是一種俊朗在其中。出門便見楚含岫立在門前,嬌小的身軀,眉目間雖是冷冽,卻是自己從未在女子眼中見過的英氣。心下一凜,暗自讚嘆不愧是北齊敢隨軍上戰場的公主。

楚含岫並不知他心中所想,只是靜默的看著他上前一福:“王爺。”沈澈歉意笑道:“為夫的這般,倒是叫王妃見笑了。”楚含岫朗然道:“王爺多慮了,臣妾並非是那等女子。往日隨軍,什麽沒有見過呢?”頓了頓,“男兒有淚不輕彈,只因未到傷心處。”

沈澈不覺一笑,轉眸看著那金燦的陽光,無聲一嘆。心中還是淒楚,阿凰……轉瞬,便聽聞內侍來報:“王爺,陸大人來了。”

沈澈微微一怔,頷首:“我曉得了。”

夜中,沈湛獨自坐在書房之中,看著桌上的密折,一雙眸子平靜得好似暴風雨前的大海,燭焰映在其中跳動。擱下密折,他不免揚起一抹輕笑,撫掌三聲,屋中便已然多了一個人。

那人一身黑衣,似乎要隱匿在夜色之中,恭敬的一揖:“太子殿下。”

沈湛分外淡然的看向他:“你繼續盯著,一有異動便向我匯報。”那黑衣人“是”了一聲,又聽沈湛淡然道:“側妃那裏呢?”

黑衣人的回答平板無聲:“側妃那裏一切安好,並沒有什麽異常,每日的飲食也是由太子殿下派去的專人打理。”

沈湛看著燭光,目光忽的一沈:“沒事就好。”又看向黑衣人,“下去吧。”

黑衣人恭敬頷首,不過一瞬便消失在書房之中。沈湛垂眸看著桌上密折,那密折上,飽蘸了濃墨,不過幾個字罷了。

他將密折放置好,迎著月色走了出去。那月色淒清無比,照在他玄色的衣衫上。緩緩向著屋中而去。他位處太子,居所自然極盡奢華。方掀了珠簾進入,便見眼前猛的閃過一道寒光。他猛地一退,身子已然輕巧的閃避開來。

其中躍出一個蒙面人,一身黑色勁裝,手中長刀鋥亮,一看便知鋒利無比。沈湛眸中立時閃過一絲殺意,一個轉身已然扣住黑衣人的手腕,向下一壓,便要奪了他的刀。黑衣人忽的冷笑一聲,在地上一滾便掙開,長刀宛如銀虹向著沈湛而來……

未晞原本已然睡下,便聽見七七頗有幾分惶急的叫醒她。睡眼朦朧之際,七七聲音已然焦灼:“公主還不起身,太子殿下他……”

聽到她惶急的提起沈湛,未晞全身一激靈,睡意霎時全無,看著夜色中七七的臉:“你說太子怎麽了?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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